第43章 人间(五)-《宫廷生存纪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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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青笑道:“不想说那就不说吧。”

    男孩又拿着那片叶子吹起了那首曲子。

    夏青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,但是他记忆力非常出众,听楼观雪吹过一次也能记起大概,点评:“这一处调高了,吹慢点。”

    男孩眼眸瞅他一眼,鼓起脸,真的放缓了。

    风吹麦浪如海,乡村的另一边是黄灿灿的油菜花,远处炊烟袅袅,狗叫和鸡鸣间或响起。

    男孩在夏青的指导下断断续续吹完一曲,沉默片刻,突然说:“我家本来在梁国上京。”

    夏青愣了愣,点头。

    男孩说:“当年楚国攻占梁国时,屠遍整个上京。爷爷挖了一个小坑让我躲进去,用尸体盖住洞口帮我躲过了搜查。我在那个小坑里待了三天三夜,等战事平息才敢出去。其实按理来说,饿那么久我也该死的,是我运气好,遇到了上清派弟子。”

    夏青点了下头。

    男孩说:“我的父母都是鲛人,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奇怪,人类完全把鲛族当奴隶,为什么我们还要生活在陆地上。我爷爷说,是因为鲛族犯了错,再也回不去大海。我问过扶光仙子鲛族犯了什么错,扶光仙子说,这是鲛族自己选的路。”

    “她说,人族现在对鲛族所做的一切,都是鲛族百年前的恶果。如今不过身份颠倒,恩怨轮回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尚显稚嫩的眉宇间浮现一丝困扰来。

    夏青听了摇头:“没有这个道理,你们现在没有轮回。百年前先人造下的恶果,不该由你们吞下。”

    幼鲛愣了愣,点头:“我知道,扶光仙子后面也跟我说了这句话。”

    夏青最后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幼鲛说:“我叫灵犀。”

    告别这个叫灵犀的小孩,夏青回去跟楼观雪说了白日见到的一切。

    说到了那首曲子的名字,也说到了鲛人得疯病的事。当然薛扶光和他奇奇怪怪的对话被他隐去了,因为说出来真是叫人起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楼观雪这一天都在房中休息,黑发松松垮垮束起,眉眼间病态之色稍微褪去。

    夏青一向觉得他什么都知道,便问:“你知道那个疯病是什么病吗?”

    楼观雪淡淡道:“等你见了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夏青:“啊???”

    村里人对他们还是非常热情的,楼观雪避世不出,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夏青有个缠绵病榻的妻子。

    村民热情洋溢什么都送,送鸡送菜都是小事,见鬼的是从集市上买来什么珠钗胭脂也要给他送过来。

    说女人最重气色了,没有人不爱美,等病好之后他妻子肯定会用上的!

    夏青接过时满头问号,人都傻了,怎么推不掉只能拿下。但后面越想越乐,回家的路上也没忍住一直笑起来。

    “楼观雪,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!”

    夏青太想看楼观雪吃瘪的脸了,于是跨过篱笆都没绕路从正门进来,直接跳窗而入,风风火火像个登徒浪子。

    楼观雪凉凉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夏青充满了看戏的恶意,拽着楼观雪到了梳妆台边。

    薛扶光也是用了心,一开始给他们留宿的房就像是某家结婚用的新房,什么都有。

    铜镜虽然廉价却也清晰可见人,夏青把袖子里的红纸胭脂桂花油全部倒出来,颇有点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意思道:“拜你所赐,现在全村都知道我有个病秧子夫人。她们怕你生了病后样貌憔悴不得我心,专门给我送了这些东西来。这都是村民的至善至美的心意啊,我们就这么放着不用也说不过去吧!”

    楼观雪坐于镜前,衣袍胜雪,黑发似乌缎垂落,听了夏青这一通逼逼,也没说话,神情冷淡如霜。

    夏青丝毫不慌,毕竟来到这个世界,楼观雪什么变态模样他没见过啊。一直在他这里受气,现在终于也见了楼观雪吃瘪的样子,没别的感觉,就是挺爽的,爽到升天。

    夏青打开一瓶当代女子喜欢用的桂花油,那种粗制滥造冲鼻的香一下子熏得他头晕眼花,但是他忍了,挥挥手让气味赶紧散开,捏着鼻子说:“这给都给了,放着也是浪费。你坐着,我来给你上妆。人家一番好意,我们也不能辜负是吧?”最后两个字慢悠悠拖长。

    楼观雪却也不生气,只是懒懒问道:“那为什么不是我给你上妆?”

    夏青撩起一把他的头发,跟不要钱似的,把桂花油哗啦啦倒,“真心实意”说:“因为你好看,因为你现在的身份是我老婆。”

    以楼观雪的聪明程度根本不需要开口去问“老婆”的意思,他只是黑眸盯着铜镜中夏青的脸,很久,轻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桂花油的香味真是太绝了。

    夏青闻着都觉得要升天,他解开楼观雪缥碧色的发带,没地方放干脆捆在了自己手上。楼观雪的发质很好,穿过指间冰凉如水。现在被他倒上一整瓶桂花油,那种清冷华贵的味道瞬间变得呛人艳俗起来,仿佛最下三流的烟花之地。

    “来,再试试这个珠花!”

    “这个花钿也好看!”

    夏青连古代生火都不会,又怎么可能会给人上妆。纯粹瞎玩,拿着手里一堆东西,在楼观雪发上乱夹,又俯身在他额头上乱贴。

    当然,夏青没什么恶趣味,纯粹想看楼观雪吃瘪,楼观雪不高兴他就高兴了!然而楼观雪就坐在镜前,什么表情都没有,让他一下子兴致大跌。

    “?”夏青灵机一动,又拿起一张红纸:“这个!我看你气色真的不好,你要不要也涂个唇。”

    楼观雪抬眸,看着他,面无表情。

    夏青搬出老话说:“这拿都拿了。”

    很久,楼观雪缓缓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来,散去清冷,湛若珠玉,颓靡又诡艳。

    他接过红纸道:“好的,夫君。”

    夏青: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靠!他想收手了。现在这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了吧!!!

    可是现在跳窗走又显得很怂,他默默地开始贴花钿。

    在集市上买的花钿都不是什么富贵之物,不像陵光那些贵族女子用的金箔金珠、螺壳云母,就是简单鱼鳞染色制成。花样细小,有四片,是梅花的形状。夏青对这呵胶吹起,然后开始摆弄。他笨手笨脚,怎么都贴不好,但这个姿势两人离得很近,夏青觉得有些尴尬,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。

    “薛扶光好像昨日离开了,听说附近的镇上也出现了一起疯病。”

    楼观雪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鲛人得疯病后会变得暴躁无比、杀人成瘾。县令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搜查,打算把鲛人都先关到一处,防患未然。陵光城因为你失踪的事乱成一锅粥,县令这个时候估计也不敢上报触燕兰渝的霉头,只能等风头过来再处理。”

    夏青想了想,吐槽:“还有,你上次说那话,是不是就是断定鲛人得疯病的事最近会接连不断发生?我会见到?”

    楼观雪说:“那不是疯病。”

    夏青:“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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